脑洞深渊音

很多年之后，当这只奇特的，享誉宇宙的，会养猫的塞伯坦魔法科学教授想起他和他的守护神的过往，还会笑得像人类吃了大麻。

他仰起头，背后的白猫变为一只身形和他相差无几的塞伯坦人。他尖尖的头雕看起来一如既往像是化形形态的猫耳。一个任性的念头突然攫住了他，没有怎么多想，他便伸手拉住了正在伸展肢体的剑客的胳膊。

 

“可以了吗？”

“再等等。”

你或许在很多年里，都难得听到一次感知器略显紧张的声音。哪怕只是为了这个，一时忍耐也是值得的。漂移继续保持着光镜下线的状态，在原地盘腿而坐。他可以听到感知器在他身边忙前忙后，敏锐的感官描摹出他前进后退的每个动作，物品与他的机体零件磕磕碰碰，声音细微，却让剑客放松下来。

“好了，现在你可以看了。”

漂移顺从地让光镜上了线，随即笑容就僵硬在唇边。

他正坐在一个完美的魔法阵中，身边甚至点了散发奇怪香味的蜡烛。感知器站在他面前，手里捧着一本——一本书？

“……你这是在干什么？”

“你说的我想干什么都行的。”

“慢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现在想做啥？”

“准备仪式。”感知器的光镜闪闪发亮，“漂移，让我练习一下变形术吧？”

 

魔法显微镜

Magical Telescope Microscope

 

姑且补充一下背景。

首先，这是一所魔法学校，其次，漂移并不是魔法师。而感知器，本校学霸，理论的巨人，实战的矮子。因为变形形态是显微镜，常被漂移戏称为魔法显微镜。

其次，他想在实战方面拔高的愿望从未改变过，只是常常演变为揠苗助长。

最后，这是他第一次提出在漂移身上做实验（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哪根线搭错了），看起来完全不容拒绝。

……现在表白还来得及吗？

 

“慢着——”漂移抬起手，还没能把一个词说完，感知器就直接动手了。他没想错，这是个不容拒绝的要求，虽然“做什么都可以”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但他真不是做的这种心理准备。

一阵紫色的烟尘过后，一只耳朵尖尖的白猫伸着一只爪子悬在半空，僵硬地立在魔法阵中央。蜡烛已经熄灭了，无论是大剑还是佩剑都完美地融入了猫咪的毛皮之中，给他留下了奇异的花色。对突然变了物种的漂移而言，除了五感似乎变得更敏锐了、视角毋庸置疑地变得更低了之外，万幸地没有任何不适感。

“喵——！！！”（听人把话说完啊！）

猫咪漂移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情急之下，猫的叫声竟然也能听起来如人类的语言般错落有致。感知器蹲下来，一脸高兴地看着他：“我成功了！”

“喵喵喵，喵喵！”（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快把我变回去！）

“不好意思，漂移，我并不能听懂你在说什么……”

“喵喵喵喵！！”（废话你把我变成猫了啊！！）

就算听不懂这白猫的叫声，这露出獠牙呲牙咧嘴的样子也能知道他什么意思。感知器翻了翻他怀里那本书，至于这种看起来脆弱无比的有机产物在他粗大的机械手指之间是怎么保持完好无损的，漂移是一点儿也不清楚。魔法显微镜皱起了眉头，看起来十分为难。

“对不起，漂移……”

“……”你别说了，我已经感觉不妙了。漂移猫在心里沉痛地说。

“好像没有办法把你马上变回来……”

“……”

“魔法会维持，一、一段时间的样子……”

“…………”

“没、没事！到你恢复成原状之前我都会寸步不离地陪着你的！”

漂移愤怒地给了感知器一爪子。

 

明明是个铁疙瘩的身体，有什么科技学来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去学魔法？

白猫趴在魔法显微镜的肩膀上，散发着肉眼可见的黑气，用肉做的爪子去和钢铁的躯体过不去，结果就是把爪子划劈了，不得不让感知器临时找同学借了碳基生物的药水来修复受损的爪子。这让习惯了无坚不摧的武士自尊心备受挫伤。

魔法学校的怪人形形色色，把包着爪子的宠物扛在肩上这种等级根本就不够看。即便不引人注目是件好事，漂移猫依然心情直降最底。作为一个TF时，漂移是非常谦逊忍让、和善可亲的，无论自己情绪多么糟糕都不会轻易迁怒，但是作为一只猫时明显就差多了。感知器给弄上了猫语的翻译程序后，终于听懂了漂移那一串串的指控和呐喊。虽然他还没有情绪失控到骂人的地步，但是给他个坏脾气的猫的评价依然公平。

以不少碳基种族的审美，猫是种很可爱的生物，因而总会有些同学想要凑近了摸摸漂移猫。对这些不速之客，漂移猫统统都以爪子招待。劈了的爪子无法造成实际威胁，只能十分切实地表露出，他确实是一只臭脾气的猫。

“冷静点，漂移。”感知器无奈地安抚着漂移猫，钢铁的手指在猫的脊背上轻轻地按压着，像是怕一不小心就把他挤坏了。白猫气哼哼地甩着尾巴，在感知器的音频接收器边发出无法忽略的大声呼噜，但是并不拒绝显微镜的示好。

毕竟，如果不是出了这种幺蛾子，或许他已经表白成功了。

从另一个方面想，至少这从不对非在校人员开放的魔法学校，如今对他也是畅通无阻了。

猫科动物的感官向来敏锐，这一点变形术也赐予了漂移猫，他从未如此明显地感受到他人的情绪，这让他很不舒服。

高大的塞伯坦人在包揽众生的魔法学校里也非常突出，何况他们到底是个以好战闻名的种族，感知器每天可以收获无数敌意和疏远，但是魔法显微镜明显习以为常，甚至不以为意。

事实上，他甚至看起来很高兴。没有人和他说话，他就对着肩上的漂移絮絮叨叨，像是要把多少年份的话都讲完，即使白猫十分神奇地用猫脸摆出了郁闷的表情，也削减不了他的热情。

这么看来，多年一见的天才，竟然意外地是个呆子。

“饲养”漂移并不是件容易事，尤其是魔法仍然不见消退、短期陪伴变为长期饲养时。本来，按照学校的规定，硅基生物学生是不许饲养碳基生物作为宠物的，因为他们“缺乏饲养碳基生物的常识”。一般被鼓励的行为是他们把自己星球的生物带来作为宠物，但是，它们在感知器手下只怕过得不比碳基宠物多好——普神啊，这家伙甚至连自己都饲养不好，还养宠物？

发现这位优等生偷偷摸摸地违规饲养着一只碳基猫咪时，学校严肃地找他谈过，在感知器单方面试图说明那是他的朋友，不是一半猫咪的努力无果后，他们试图拿走这只白猫。无论他们成功还是不成功，最后漂移总会把带他走的任何生物挠成棋盘脸。

魔法显微镜和他不可分离的白猫，先在教职工中传为笑谈，最后莫名传进学生之中，变成了都市传说般的美谈，就是后话了。

最后，学校不得不接受这只猫已经深深地爱上了无辜的显微镜的事实。他们从图书馆里挖出一堆宠物饲养手册，勒令感知器必须尽快学会，并且按照章程认真喂养漂移。

“可是他真的不是一只猫……”

负责送书的女学生用额头中间的一只眼睛狠狠瞪了一眼感知器，飞快地离开了。

感知器抱着一堆纸质书籍回到房间，一脸夺人所爱的沉重，认真地对漂移说：“她一定非常喜欢这些书。”

怎么看都是被讨厌了好吗。你这家伙可以找对重点吗？！

 

养猫其实一点也不容易，如果你的主人是个严格按照教科书执行规章的教条派的话，就更是如此。从小巧而强壮的肉食猫科动物视角来看，世界突然变为了一个充满神奇的诱惑和刺激的地方，任何一点小小的响动都能迅速引起他的注意——至少这一点让剑客还颇为中意。（不过说真的，为什么他会盯着那几片颜色鲜艳的羽毛不放呢？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盯着它们不放的冲动）一种叫做“捕食本能”的东西驱策着他昼伏夜出，而一种叫做“领地意识”的东西驱策着他趴进猫砂盆，并且在各种家具器物上蹭得一地毛。

当然，这些都是感知器看过书之后告诉他的。

一天一顿脱水猫粮，每隔几天喂食一定量湿粮，定期清理的清洁猫砂，猫毛梳理，足够的活动空间，远离其他动物气味的侵扰，以及玩耍时间。

最重要的是，感知器看起来颇为乐在其中。

魔法学校的课程对硅基生物还要再难上一级，毕竟许多常识在这里，到了魔法的层面，都不再适用了。因而，即便感知器有着过人的头脑和充沛的科学知识，他的课业依然十分沉重，再加上以碳基为主的学校里对硅基生物普遍性的不友好——手中拿着那一小片羽毛，盯着漂移不受控制地扑来扑去，是他一天中唯一会露出笑容的时候。

漂移虽然常驻在这颗星球，以前却从未发觉过这一点。

他趴在窗边，一边悠闲地蜷成一个团儿，享受着窗边属于恒星的热度，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尾巴扫着感知器的胳膊，试图引起他的注意。时间长了，他居然开始慢慢接受这种现状，重点不在于做一只猫，而在于，在对的TF身边。

一个盹儿还没有打完，下课时间就到了。感知器轻轻地捞起漂移放在肩上。今天他们要到户外去，接触“神奇生物（超大型）”。

“我一向都不喜欢它们。”感知器朝他咕哝，“就像是我对碳基生物每一个最坏的想象都成了真。”

漂移把漂亮的蓝色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他们对碳基生物最坏的构想能是什么样呢？个头奇大，浑身长满蓄着孢子的发亮脓包，形状不定，没有五官，数不胜数却细小无力的触手，全身遍布着带着酸性的消化液……

而后，当他看到那个鼻涕怪物时，他才知道感知器真是一点也没有骗他。

“Agriolimaxagrestis Linnaeus是一种智力低下的生物，常居住在阴暗潮湿的地方，你看到它身上发绿的位置，就是它主要的食物来源，霉菌。虽然它看起来有一点恶心，但是它的孢子是绝佳的药物，只要经过处理就可以治疗头晕病，甚至有家庭拿它的干孢子做调味料——”

教授正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感知器站在最后一排，尽可能把自己缩到最小。漂移感觉自己背上的毛都竖了起来，据说这是感觉受到恐吓时的正常反应……据说。

“这种黏糊糊的生物对金属有一种天生的厌恶，只要有一点金属接近，它就会向后退缩。恰好我们之中有一位硅基生物，感知器，你可以向前走一步吗？”

猫科动物的敏锐让漂移感觉到，感知器这时其实是想转身就跑的。但是他犹豫了一会，教授瞥到他肩上肢体语言颇为不友好的白猫，提醒道：“你可以先放下那只——有毛生物吗？这种小小的碳基生物接近可能会刺激它，因为它是杂食性的。”

“可以吗，漂移？”感知器低声问道。漂移大声喊出“不可以！别过去！”，然而不出意料，他说出的话仍旧只是毫无意义的“喵喵喵喵”。感知器无法得知他的具体意思，只是把他从肩上放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向那只鼻涕怪物走去。

然而，直到他走到教授身边，怪物都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教授的脸皮变成了代表困惑的橘黄色：“奇怪，它居然没有反应？”

一个不安的声音从学生群中传了出来，那是一个可以分辨七十多种可视颜色的种族的学生：“教授，我觉得它身上的绿色不是霉菌……”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只细小的触手缓慢地伸了出来，抓住了感知器的右手并拉向自己。触手上的粘液迅速和金属的表面发生反应，细小的泡泡和白雾冒了出来，因为疼痛，感知器发出惊慌的尖叫，并试图后退。

退缩的意图引来了更多的触手，而他的恐慌迅速传达给了教授和学生们，他们在惊吓中快速地后退着。按照常理，宠物白猫这样小小的碳基生物，本应是立即跑得无影无踪才对。事后想起来，尽管他当时已经做了好几周的猫，那一瞬间，他并没有多少“猫性”残留在意识里。

剑客所想的一切，就是他要保护感知器。

 

这一天，在以后的很久一段时间里，都是校园里的奇谈。

事实上，Agriolimaxagrestis Linnaeus或许不聪明，却是一种具有社会性的群居动物。虽然大部分的族群保持了对金属的厌恶，也有一小部分，出于基因突变，以及社会阶层的改变，是具有攻击并消化周围金属的特性的。它们身体表面覆盖的强酸性消化液容许他们将几乎大部分金属化为离子状态，并作为无机物营养提供给族群的其他个体。它们几乎很少离开聚居地，但是任何繁殖到一定数量的Agriolimax agrestis Linnaeus都有可能产生一只突变个体，而它们和普通个体外表并没有明显不同，它们被硅基生物称为Metal Predator，是金属生物的天敌。

据在场人士说，他们只看到一道飞快闪过的白光，小小的白猫毫无畏惧地冲上前去，速度快得——快得就像一辆跑车。它发出一声大喊，起先，那只是充满了威慑性，却依然细细小小的“喵——”，而它完全不肯停下，渐渐地，它的声音出现了抑扬顿挫，最后，变为了一个十分具体的词语：“——感知器！”

挥舞着两把单手剑的白色剑客，像一道白色旋风般刮倒了一切。他的速度如此之快，剑锋切过怪物的表皮，像切过一块豆腐般摧枯拉朽，将抓住感知器的触手一并切断。在风中剩下的薄薄一层酸液，在长剑表面滋生出一阵白色的酸雾。像是一只刚从法阵里冒出头来的守护神。

感知器第一次看见漂移最具有攻击性的一面，他捂着自己的右手，惊魂未定，然而一如既往地找不到重点：“你的剑……在冒烟。”

漂移伸展了一下肢体，满不在乎地回答：“没事，这是一次性的。”

这就是魔法显微镜和他的白猫，不，和他白色的守护神说的第一句话。

 

很多年之后，这位已经靠着智慧和才智站在学术界巅峰的教授，面对着自己一同走过风风雨雨的“守护神”，在某一件事上仍然同样任性。

“就让我听听看，好吗？”

“不好。”

“就一次，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不行。”

“你也太小气了。”

漂移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弯下腰，低下头，顺畅无比地亲吻了坐在椅子里的感知器的嘴唇。他的吻里带着亲昵，却没有什么暗示。而后，当他们分开时，剑客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在感知器的音频接收器边说：“……喵。”

 

End

我拖了好久_(:зゝ∠)_可以不打我吗，打我的话可以不打脸吗【喂